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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0月2日 星期五

中華武術的針砭---對趙道新先生的訪談(一) 趙道新 黃積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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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武術的針砭---對趙道新先生的訪談(一)

趙道新 黃積濤
對趙道新先生的訪談

第一天

黃:(在簡短的問候之後)現在,社會上的一些聲音很刺武術家的耳朵。比如問:李連傑是不是「花架子」?依霍元甲當時的功夫真能打敗現代的拳王或搏擊冠軍嗎?等等,你怎麼看?

趙:我早就沒有精力和興致去驗證或判斷某個人的格鬥實力了。其實,幾百年來,偌大個中國拳界就已經無力對拳手的技擊本領進行公正、合理的評價與比較了,宣傳已代替了較量。但問題是,李連傑先生是學院武星的典範,霍元甲先生是民間拳師的象徵,對這兩位人物的議論可以引申為目前社會對學院武術和傳統拳術所包含技擊性的不信任。或者說,對現存的中國功夫的現代社會價值的懷疑。正因為我們的武士和武術界久已習慣於只能聽到一種聲音,故而,異己的觀點便習以為常地覺得「刺耳」而不假思索地一律抵制和壓制了。



黃:可是,中華武術歷史悠久,源遠流長,博大精深,乃中華民族優秀的文化遺產和瑰寶。這一點是不容質疑的,已經得到了中國人民及全世界人民的公認。

趙;這一觀點,你可能是從書上看來的,也可能是從別人那兒聽來的。而你看的那本書也是從其它的書上抄來的,告訴你的那個人也是從另一個別人那兒聽來的。對於這些諸如此類長期人云亦云的說法,有的人覺得天經地義,有的人因畏懼某種無形的惡勢力而「難得糊塗」,但是,真理卻不一定在多數人手中。如果你沒有在世界範圍進行過普查或民意測驗,怎麼能說「得到了全世界人民的公認」了呢?在你那個「不容質疑」講出來以前,怎麼能夠肯定我不會說出完全相反的例證呢?

黃:難道中國的武藝不具有悠久的歷史傳統嗎?不是我們民族的精神和文化的承脈嗎?

趙:這要看歷史上的武藝與現實的武術到底是不是一回事。讓我們考察一下十三世紀以前中國流行的手搏、角抵、相撲等技,再來觀察一下現今大陸時興的少林、武當、長拳等術。可以看出,中國拳術的名稱未改,承載她的土地未動,傳襲她的人種未變。但是,整個拳術體系的模式、內容、觀念和方法,除了那套傳抄的陰陽五行八卦說,早已背離了自我,面目全非了。說她發展了也好,退化了也罷。原始的祖國格鬥文化遺產與其說被她的後裔所繼承,倒不如說與今天國外盛行的各種搏擊術很近似。那麼,誰更有資格追本窮源號稱「源遠流長」呢?再者,格鬥是人類原始生存的本能。中國嘉峪關黑山湖附近春秋戰國時期的石刻上畫有30人練武的場面,而西元前兩千年埃及墓穴的牆壁上同樣畫著扭打的情景。就是說,「歷史悠久」也不是唯有中華武術才能炫耀的專利。可是,武術為什麼總愛炫耀她的歷史呢?一個二五眼的拳徒總愛把「當年我師傅怎樣」掛在嘴邊;國際市場上的「力巴頭」也愛不厭其煩地向洋人講解「我們古代的四大發明」。實際上,昨天的貢獻代表不了今天的優越。年幼的計算機是古老的算盤所不能匹敵的。然而,這似乎顯露出一種心態。以昔日的榮耀來掩蓋今日的空虛,以過去的強盛來彌補現在的缺陷。一位衰微、垂死的老人會頻頻想戀和絮叨著他或往日美好的時光,中華武術多年來的懷舊、尋根又說明瞭什麼?

黃:中國歷代都有數不清的人從事武術,人才濟濟。而且中國有成百上千十拳種,各具特色。您總不能說中華武術的內含不夠「博大」吧?

趙:古時魯國人舉國都穿儒服,可只有一個儒者。現代的中國有千百萬人各自拜倒在如林的門牆之下,可謂詳洋大現,可有多少人能夠學以致用、在一生的事業上獲得了成功?世界上絕大多數運動,尤其是像足球那樣達到全盛的運動,參與者是由比例很小的運動員和比例極大的球迷所構成的,而中華武術人員倒掛,習武者多而觀眾少,可習武者的一般水準又夠不上運動員。那些家中擺放著刀槍劍戟的人;那些在公園裡一邊轉著腰一邊海闊天空的人;那些在武館或操場聞教頭的口令而起舞的人,他們究竟算是拳手還是拳迷?他們有多少人能劃入你的那個「博大」圈子之內呢?值得憂慮的是,這個圈子內的人數正在急劇地減少,因為現在的社會能使青年人發洩活力的方式明顯增多了。好了,我別無所求,只請你在每次「博大之夢」醒來時清點一下人數,看一看青年人在武館的多還是在舞廳的多?是觀看套路表演的多還是看足球的多?另外,中國千百個拳派都宣稱自己是獨特的,有效的,但有幾十拳種及其拳技能夠稱得上在人體格鬥運動領域內具有新穎性和實用性的創造?有幾種訓練能夠革命性地改善人體搏鬥本能的發揮?由於中國的版圖遠大於拳術交流的範圍,況且拳士多祟尚保守、隱居,以閉塞資訊的流通來維持神秘感。長此以往,拳術中同一種概念、原理和方法就會有許多讓人記憶不住的叫法,就會有許多被生搬硬套上的哲學道理,就會有許多與攻防無關的門派內稀奇古怪的儀式動作。假如能刨除這些固封閉、宗派等因素所孳生出來的「重複發明」,以科學的方法進行歸納,中國的武術就立刻不顯得那麼宏大了。而「不那麼宏大了」的國術的修持者們,一旦遇強敵決戰,便千篇一律地變成了「拳擊+側踹+抱摔」,甚至變成了村夫打野架。此時此刻,中華民族上千種拳術哪裡去了?這雖不敢說我們的「瑰寶盒」內裝殮著「空虛」,但起碼不該說是如此的「博大」了吧?

黃:如此說來,中華武術也不那麼「精深」吧?

趙:不,武術與中醫學都在運用先秦的哲學,這些東方神秘主義的哲理對自然與人生都產生過意想不到的啟示,不能說不夠精探。但是,從古至今,混跡拳術這一行當的人,其平均文化修養、素質和水準是否超過常人?如果不是這樣,那如此「精深」的文化遺產怎麼能被長期地理解和傳襲呢?兩千年來,儒學在常人中變成了儒救,「精深」的武術在武夫手中怎能保證不被庸俗化呢?此外,能集中體現武術精深的拳術理論在中國拳壇的地位如何呢?一個不學無術的鬥拳老手,一個弱不禁風的武學專家,他倆你如何看待?無疑,前者是宗師,後者是牙婆。曾記得,體育強國蘇聯的優秀選手身邊總要有力學家、生物學家、營養學家等專家來親臨指導。而我們的勇士則愛揮拳宣言:「不懂什麼拳理照樣能揍人。」原因只有一個:我們武術中的那些來自古東方哲學和初等物理教程的支言片語已經「精探」得不食人間煙火了,它是一面使人頗感深邃,耗畢生精力亦不能窮盡的廣告招牌,但條件是只有借拳腳暴力的庇護才得以信口開河。

黃:您所說的太偏激了,也許還有點片面。不知道這是來自您對中華武術的失望、鄙視,還是逆反心理?我們看待中華武術應從整個人類社會的各個方面進行全面的分析研究,而不是只提取其陰暗面。

趙:準確地說,這來自我對中華武術的熱愛。請問,愛武術的人就一定要全盤肯定武術嗎?醫生指明嚴重的疾病是不是對病人的愛呢?

黃:這要看病人是不是患的不治之症。

趙:難道今天的中華武術已患上絕症了嗎?不可救藥了嗎?要麼,幹嘛這麼忌諱聽到自己的弱點和病因?於嘛那麼害怕摘掉假面具呢?愛,至少有兩種表達方式,一種是對父母的愛,即忠順、自謙和體諒,另一種是對兒女的愛,這需要直率的訓導和剖心的點撥。關鍵是,你把武術當成你的家長和偶像,還是拿來用作提高人體某種能力的工具?中華武術她今天需要奉承還是批評?倘若兩者她都需要,我想地聽過太多的信徒太多的「拜年用語」了。為了全面起見,她也該聽聽偏激而又片面的初診了。

黃:但是,有許許多多的武林人士很難接受與忍受您這種表達愛的奇怪方式,他們不會理解您為什麼「作為中國人還罵中國拳術」,他們會認為您是個怪人、叛逆或危險分子,有些人可能還會來找麻煩。

趙:是啊,或許中國武林最大的缺陷就是從來不承認自己有缺陷,一場學術爭論很快會轉變成一次人身的攻擊和迫害。然而,一名拳術高手或其它運動項目的優秀選手在全國或國際大賽上失利後,會向一個斥責他的觀眾、評論員或指導者提出挑戰或進行較量嗎?不會,只有那些不開化的善男信女才會以行動瘋狂地剷除異教徒。雖然這股長期遊蕩在中國疆域內的無形惡勢力遠不及中世紀羅馬教廷那般威風,但中國許多拳師和武術工作者,憂懼1600年義大利鮮花廣場燒死布魯諾的那把火在當今的中國武壇上會重新點燃。所有這些只說明瞭一個事實,目前,中華武術的主體已經脫離了技擊術、脫離了藝術,脫離了哲學,只留存下了信仰,走入了宗教。

黃:傳統的拳術體制確帶有宗派色彩,但並不是宗教。這畢竟不同於佛教、道教、儒教,也不似基督教、伊斯蘭教、東正教。

趙:你所提到的這些著名的古教畢竟與近代的宗教不同了。近代宗教的一個特點是趨於小型化。自清代以來自蓮教、八卦教、一柱香教、天理會、一貫道、義和拳等等袖珍教派如雨後春筍。同時,也是武術派系多分化、小型化的高峰時期。而近代宗教的另一個特徵是它不像以往的宗教那樣以神話,歷史和哲學觀念作為經典,以人或人格化的神作為偶像。近代宗教崇拜無形自然的神秘,並喜愛與某種實用的技藝相結合,這樣,某種信仰與格鬥術結合便形成了五花八門的拳術;某種信仰與養生術結合便形成了氣功。同樣,武術被槍炮取代了軍事
舞臺的主角地位,還未轉化為充分發洩人類某種情緒的競技體育的空虛、迷茫時期也非常需要信仰的支援。實際上,學者們已不必為「像少林寺這樣的佛門淨土怎麼會孕育出徒手殺生的拳術」而大傷腦筋了。林清的八卦教血刃紫禁城,就是「五女傳道」書與梅花拳結合的產物吧。義和團席捲華北,也是靠神符和拳術拼湊起來的「神拳」來聚眾的呀。再者,傳統拳術哪一門派沒有自己的偶像,儀式和清規戒律呢?
黃:宗教也是社會的需要,武術即使變為宗教的一種又有什麼流弊呢
趙:是的,宗教可作為人類信仰的棲息地,可作為受生活重壓及心靈創傷之人的救治所,可作為重新得到保護感和關懷感的大家庭。然而,一種強烈的信念和願望,如果是超越塵世的,那它最好進入一種純粹的宗教。否則,如果長期縈繞在某種實用的技術之上就會使人像吸毒一樣,溟溟濛濛地分不清現實與虛幻,就會使人在正義和神聖的感覺下去幹蠢事。中國武術界的愚忠、保守、浮誇、宗派、排異、國粹主義;武術門派間的內爭、相互輕視、勾心鬥角,以及令武道內外人士蔑視、厭惡、敢怒不敢言的一切醜陋現象全都與此有關。依我的淺見,中國武術的當務之急是擺脫宗教性,真正進入科學和體育運動。不要等到打一場拳術界的「鴉片戰爭」後再來反思,也不要待到「八國聯軍」在擂臺上叫陣才剛猛醒。好了,我曾寫過關於這個問題的文章,你有興趣就拿去看看,咱們明天再談

黃:明天請您談談有關武術的技擊性和藝術性方面的問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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